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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3五次遊

分類:青春年華   2014/03/28

本文取自523季刊

GO!GO!523充塞著明德之愛的登山巴士啟動了!車中滿載著視障者、肢障者、中輟生及社會各階層人士,駛向青山綠水,讓登山的伙伴們,在大化的自然蘊育中,洗卻塵囂的是是非非,發揮內在天真的明德之幸,並且體悟與天地合一,和萬物一體的真善美意境。
我自小罹患先天性色素性視網膜變性症,西方醫界簡稱RP。四十歲以後,漸趨失明。單獨出外行走,已是步步艱辛,何況遊山玩水,更是難上加難。去年欣聞523帶領視障者登山戲水,便立即參加,不到一年,已有5次遊:桶後溪、東眼山、滿月園、桶後溪越嶺及礁溪林美步道。
有些視障者,由親友出任志工;有些視障者,單杖赴會,便由523的人員充當志工。志工們用他們溫暖的如來手牽著視障者,發出輕柔的天使語,導引視障者前進,諸如「上階,有四個台階」、「下階、有六個台階」、「跨!跨小步,跨大步」、「小心!石頭有些滑,舉起左腳踏到我右腳踏的地方」、「小心!有大樹幹橫在路中間,舉高腳,跨過去」、「停!有隻蛇正在過步道,等牠走過我們才走」、「停,不要動!有椿橡在妳腳下,別踏到牠,我把牠帶到草地後,我們再走」、「停!已走到水邊了,可以坐在這個大石頭上,脫下鞋子,泡泡腳」、「小心!身子別前傾,水雖不深,掉下去也會濕透」、「不對!妳坐錯方向了,妳背對溪流了,轉過身去」…,聲聲指引,步步經營。沿途,志工們配合著解說員,拉著我們的手去撫摸那紅花綠草,那芳樹青苔。蟲鳴鳥吟,雞啼狗吠,唏唏嘩嘩的風吹樹梢聲,潺潺淙淙的清溪流水聲,合奏出美妙的天樂。我們就在這天樂中,擁抱大樹的粗幹,攀摸橫出的枝芽。在志工們仁善的導引下,我們已經不再是被困在建築物中,不見天日,毫無信心的盲胞,而是擁有一對天眼,能體悟自然的真,領略自然的美的天人!當我們攀上山頂時,我們已掌握了與天地並生,和萬物為一的自尊自信。 
五次遊中,最難忘的是東眼山那隻小蛇擬龜殼花和滿月園有位視障者帶來的那隻導盲犬。我們登上東眼山的山頭後,在下山的步道上,有隻擬龜殼花在我們前面,悠哉閒哉的過步道。荒野協會的解說員阿洲先生,順手捻來,讓我們觀賞,我伸出右手想撫摸牠,阿洲先生便把擬龜殼花橫放在我的右掌面上。牠有著褐灰色的皮、光滑冰冷,真是冷血。我從牠輕輕蠕動的身軀中感到生命的躍動,不知牠是否也從我的熱血中,領略出我生命的勁道?山友幫我和小蛇拍完照後,牠開始不安起來,似乎想從我的手掌面,一躍而下。阿洲先生將牠輕輕的放在步道上,牠立即飛野似的往草叢溜,原來牠已發現那隻不知死活還在草叢中蹓躂的癩蛤蟆。在滿月園之遊時,我們沿著唏唏嘩嘩的溪旁的步道,向山頂前進。有位視障者帶來了一隻導盲犬,是隻黃金獵犬和拉不拉多犬的混血。這隻導盲犬一旦套上導盲鞍,便眼無旁顧,一心只向主人,不管我們如何逗牠,牠都不理不睬,酷得很。這隻導盲犬,不亞於一位志工,牠安全的帶著主人上上下下,緊跟在領隊後面,我們反而落後許多。當大家休息時,主人卸下牠的導盲胺,牠就變得活潑親切,在我們的身旁穿梭打轉。主人將牠梳理得相當整潔,一點狗的怪味也沒有。我們伸手摸著牠的頭和牠粗柔光亮的黑色長毛,牠一點也不介意,而且不斷的搖著尾巴歡迎。如果真的如莊子所說,萬物都是道所化生,那麼物我之間,不是應該共有著相親相愛的喜樂嗎?
去年首度上桶後溪,便深深的愛上這塊依然保持著自然本色的福田。沿著溪旁平坦的沙石泥路前進,左邊的溪流,演奏著水之樂;右邊樹梢上傳來叮叮噹噹金鐵交鳴的蟬聲,我驚呼「暮蟬!」同行的山友們,也都驚覺陽明山的暮蟬怎麼會出現在這塊保護區中?數量似乎並不多,難道是暮嬋中的先知先覺者,已意識到陽明山的喧囂和塵污,不適合牠們生長,也就千里迢迢遷徙到這片淨土來?溪流中有座魚梯,領隊介紹這是為魚兒的生存而設計的,魚兒可藉著魚梯,游過急湍。看樣子,號稱最會殘殺生靈的人類,也有仁慈的一面,也尊重其牠生物的生存權。
桶後溪的步道中,橫著兩條小溪流,一條要踏著由石塊、木塊疊成的不規則踏板過去,一條則得脫下鞋子,下溪谷涉水而過。523的志工們,組成護送過溪的安全團,由一位志工在前牽引一位視障者,一位志工在此岸協助護送下溪谷,另一位則在彼岸協助拉上岸邊。當全部的視障者都已安全過溪,大家不禁歡欣鼓舞,拍起掌來。
桶後溪越嶺是為社會登山的人士所設計的,我因特別酷愛桶後溪,所以徵詢領隊郁雯的意見,她說:「妳已去過桶後溪,桶後溪越嶺只須多走過一個小山頭,應該不會很困難。」我就這樣毫無介心的參加。這次只有我一位是視障者,由志工惠玉帶領我。下了幾天雨,路上泥濘難走,當然我們比其他山友走的慢,領隊總是耐性的跟在我們後面協助。那條必須涉水而過的小溪,已填上了幾個大石頭,從石上走,不必再涉水而過,方便是方便,可惜失去了涉水的樂趣。午餐前,雖然惠玉、我和領隊較為落後,但依舊可以聽到前面山友的話語聲。午餐後,開始越嶺。左邊溪谷,右邊峭壁,坡度愈來愈陡。大岩石、小岩石嶙立,尤其天雨之後,石上青苔,更是滑溜難登。左彎右拐,險象環生。雖然領隊借我一支登山杖,惠玉細心牽引,領隊隨後協助,我依然吃力難行。愈走愈慢,已無法聽聞前面山友的笑語。這時,突然從山上走下一位男士,原來是我們的山友孫先生,他發覺到我們的困難,主動的趕來協助。有他們三位的牽引推拉,我總算爬上了山頭,越嶺成功了!終於由台北到了宜蘭了!
下山時,都是平坦的斜坡,我們儘快的趕路。我內心有些愧疚,自不量力,耽擱大家的時間。當我們出現在登山的巴士前,其他的山友已坐在車中等候,他們看到了我,便歡呼鼓掌,我內心得意,衷誠感激,不禁淚濕眼眶。在淚光中,我已完全領受523通過內在的明德之幸所發揮出來的光明大愛。
在黃昏的餘暉中,523明德之愛的登山巴士又啟動了。乘載著在大化的自然蘊育下,全新的我們,滿心歡喜的歸去。

作者:詹秀惠博士
錄音:張意
配樂:楊怡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