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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好的報答

分類:真情流露   2016/03/31

1956年,兒子出生時,我與一位年輕女子共住一間病房,那天,她也生了一個兒子。也許是因為我的父母開花店的緣故吧,我們的病房很快就充滿了玫瑰花的馨香。

當我第七次收到花束時,開始感到不安。因為和我同住一屋的安從沒收到過。她坐在床邊,身子前傾著,欣賞剛剛送來的鮮花。她是個漂亮的少婦,但是,那雙褐色的大眼睛裏總閃爍著憂鬱,讓我覺得她經歷了太多的人生苦難,年輕的生命有著太多的憂傷,似乎總是只能欣賞別人的花束。

「我在這裏一直很愉快,」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想讓我放心,「我能和你住在一起,不是很幸運嗎?」
不過,我仍覺得有些不安,要是能有一種神奇的按鈕,一按就能解除她眼中的憂傷就好了。哦,我想,至少我能讓她擁有一些鮮花。那天,父母再來看望我時,我便要他們送安一些花。我和安剛吃完晚飯,鮮花就送來了。
「又給你送花來了。」她笑著說。
「不,這次不是,」我看著卡片說,「這是給你的。」

良久,安凝視著鮮花,用手指輕輕撫摸著淺藍色的靴型瓷瓶,又溫柔地觸摸插在瓶中的每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花,似乎想把這一切深深地銘刻在記憶中。
「我該怎麼感謝你呢?」她輕聲說道。
我有些局促不安。這只是我的一點點善意而已。

1956年出生的兒子成了我們夫婦的獨生子。近21年來,他用愛和歡笑充實了我們的生活,讓我們感到心滿意足。但是,1977年4月復活節的那個早晨,在與癌症進行了漫長而痛苦的搏鬥後,他靜靜地死在我們懷裏。

殯儀館內,我單獨與兒子待在一間彌漫著玫瑰花香的屋裏。郵遞員送來了一小束鮮花,直到後來,我們乘車去公墓的路上,我才看到卡片:「獻給約翰·格雷夫斯——與你同天出生在紀念醫院的孩子和他的母親謹上。」

這時,我才認出這只靴型瓷瓶是很多年前我送給一個憂鬱的年輕女子的。如今它再一次插滿了玫瑰。我和安很早以前就失去了聯繫,她根本不認識我們的兒子,也不知道他得病,她一定是在報紙上看到訃文了。媽媽坐在我身邊,我把卡片遞給她,她也想起來了。
「這是一種友好的報答。」媽媽說。

幾天後,我和丈夫以及家人去公墓給約翰掃墓。那瓶玫瑰還在高高的花圈和枝椏上放著。
「真奇怪,誰會送這些東西表示哀悼,」有人說道,「它看上去像是祝賀新生的。」
「它是祝賀新生的,」丈夫靜靜地說,「約翰誕生在永恆的國度了。」我驚訝地看著他,我知道,他從不坦率談論此事,說出這話很不容易。
他拿出鮮花,遞給我那只靴型瓷瓶,我捧著它,就像當年安所做的那樣,撫摸著它,思索著它所蘊涵的種種意義。我想,友誼並未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消失;我想起記憶長河中的感激之情,還有更為重要的——新生的希望。此時正是這些在慰藉我們的心靈。

作者:格雷夫斯
錄音:王麗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