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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玫瑰

分類:真情流露   2016/04/15

那年春天,每星期六的晚上我都要給凱洛琳·韋爾福小姐送去一朵玫瑰。每星期六的晚上,無論颳風下雨,8點我準時送到。

那玫瑰總是花店裏最好的一朵。每次我都看到奧森老爹輕輕地用綠棉紙和羊齒把花托好,放入盆中。然後,就拿著那個狹長的盒子,在寂靜的街道上拼命蹬自行車,把玫瑰送到凱洛琳小姐手中。

在那些日子裏,我在放學後和星期六都在奧森老爹的花店替他送花,週薪只有3美元,不過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說,這些錢已經不少了。

從一開始我送玫瑰的時候,就覺得這事有點兒古怪。第一次送玫瑰的晚上,我提醒奧森老爹,他忘記給我送花人的名片了。
奧森老爹像個慈祥的小妖魔似的從眼鏡後面窺視著我:「沒有名片,詹姆斯。」他從不叫我吉米。「而且,哦——送花的人要求儘量保密。所以你不要聲張,好不好?」

有人送花給凱洛琳小姐,我很高興,因為大家都可憐她。我們小城裏的人都知道,凱洛琳小姐最倒楣不過了——她被人拋棄了。
可以說,她與傑佛瑞·潘尼曼已訂婚多年。潘尼曼是城裏最有本領的年輕單身漢之一。她等他讀完醫學院,在他擔任醫院實習生時她還在等他。實習期間,潘尼曼醫生愛上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郎,和她結了婚。
那簡直是醜聞。我母親說所有的男人都是畜生,應該用鞭子抽傑佛瑞·潘尼曼一頓。我父親卻正好相反,他說每個男人都有權利去娶肯嫁給他的最美的女郎。
潘尼曼娶的那個女郎的確是個美人,名叫克麗絲汀·馬婁,是從大城市來的。她在我們鎮上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因為女人當然都鄙視她,說她的壞話。

至於可憐的凱洛琳小姐,這件事可把她害慘了。一連半年,她足不出戶,放棄了一切公民活動,甚至也不替教堂彈風琴了。
凱洛琳小姐不老也不醜,可是她好像打定主意要使自己變成一個脾氣乖僻的老小姐。我送第一朵玫瑰去的那天晚上,她看上去像個鬼。
「喂,吉米,」她無精打采地說。
我把那個盒子遞給她,她滿臉驚訝地說:「給我的嗎?」

第二個星期六,在同一時間,我又送一朵玫瑰給凱洛琳小姐。下個星期六,又是一朵。第四次她很快就開了門,我知道她一定在等待著我。她的兩頰紅潤,頭髮也不那麼散亂了。
我又給她送去了第5朵玫瑰,第二天早晨,凱洛琳小姐又回教堂彈風琴了。我看見她衣襟上別著那朵玫瑰。她昂首挺胸,對潘尼曼醫生和她嬌妻坐的那排座位連看都不看一眼。「多麼勇敢,」我母親說,「多麼有骨氣!」

我照例每週末去送玫瑰,凱洛琳小姐逐漸恢復了正常的生活。現在她有點兒自豪,幾乎是一副傲岸自尊的神氣,是那種雖然表面上遭受挫敗而心裏卻明白仍然受人珍惜、愛憐的女子的態度。
這一晚是我去凱洛琳小姐家最後的一個晚上。我把盒子遞給她,說:「凱洛琳小姐,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送花了。我們下星期要搬到別的地方去。不過,奧森先生說他會繼續送花來的。」
她躊躇片刻,說:「吉米,你進來一下。」
她把我領到整潔的客廳,從壁爐架上拿下一個精雕的帆船模型。「這是我祖父的,」她說,「我要送給你。你給我帶來了莫大的快樂。吉米——你和那些玫瑰。」

她把盒子打開,輕觸嬌嫩的玫瑰。「玫瑰雖然無言,卻告訴我許多事情。玫瑰對我說起星期六的夜晚,快樂的星期六夜晚,告訴我他也寂寞……」
她咬著嘴唇,好像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你現在應該走了,吉米,走吧!」
我緊抓住我的帆船模型,跑到自行車那裏。回到花店裏,我做了一件從來不敢做的事情。我去找奧森先生那淩亂的檔夾,找到了我所要找的東西。只見上面是奧森先生潦草難辨的筆跡:「潘尼曼,52朵美國紅玫瑰,每朵兩角五分,共計13元。已全部預付。」
原來如此,我暗自思忖,原來如此!

許多年過去了。有一天,我又來到了奧森花店。一切都沒有改變。奧森老爹還像往常一樣在做一個梔子花束。
我跟他聊了一陣,隨後問:「凱洛琳小姐現在怎樣了?就是接受玫瑰的那一位。」
「凱洛琳小姐?」他點點頭,「當然記得。他嫁給了喬治·霍爾西,那個開藥店的,人不錯。他們生了對雙胞胎。」
「哦!」我說,有點驚訝。我想讓奧森老爹知道我當年有多麼精明。「你猜想,」我說,「潘尼曼太太知不知道她丈夫送花給他的老相好凱洛琳小姐呢?」
奧森老爹歎了口氣:「詹姆斯,你從來就不太聰明。送花的不是傑佛瑞·潘尼曼。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
我瞪者眼睛看著他。「那麼花是誰送的?」
「一位太太,」奧森先生說。他小心翼翼地把梔子花放進盒子。「那位太太說她不肯坐視凱洛琳小姐因為她而毀了自己。送花的是克麗絲汀·潘尼曼。」

作者:(美)阿·戈登
錄音:王麗蓉